环形废墟

　　*中秋贺文

　　*原著向，背景四战后

　　我们俩不会道别，

      肩并肩走个没完。
      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你沉思，我默默不言。

                     ——《我们俩不会道别》

　　空旷的土地上，伴着烟雾和尘土，一口棺材缓缓升起。身着火焰暗纹羽织的男人的走近那口棺材，他漆黑的双眼如同深潭一般沉寂，了无波澜，他注视着那口棺材，看着那木质棺盖开启，熟悉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一团灼灼燃烧的烈焰，几乎让他的眼睛发烫。在那棺中之人睁开眼睛的刹那，他的手悄然攥紧。

　　鸣人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便已身处这个狭隘的空间，他一瞬间有些茫然，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战场…他那时候应该已经……当视野逐渐清晰，看到那个距离自己数十步之遥的人影时，他胸中顿时一震，翻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嘴唇微微颤抖，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佐，佐助——”

　　他模样成熟了，还长高了好多… …

　　也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

　　鸣人注视着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看着他身上的火焰袍，激动难抑地道：“佐助，你果然成为火影了！村子呢，还好吗？大家都怎么样了？”

　　佐助只是静静地凝望着他——张扬的金色头发，少年时候的模样，还有，像以前那样拖长声音叫他的名字……他低了低头，掩盖住眼中的情绪。

　　鸣人从棺材里跳出来，往佐助那个方向奔去，但是在距对方只有一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像是被定住了身形一般，他没再上前，而是站在那里看着佐助，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一流的忍者，只在交手的瞬间便能读懂对方的内心，但如今的两人，只需一个眼神罢了，时间仿佛停滞，树叶也不再摇摆，风静蝉歇。

　　还是鸣人先开的口，他像小时候那样笑得一脸爽朗，道：“哟，小佐助！”

　　那笑容太过和煦耀眼，佐助挪开了视线，缓缓道：“吊车尾…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不似年少时的清朗。

　　鸣人愣了下，便伸出拳头往他肩头一抵：“喂喂，怎么还这么叫，我早就不是什么吊车尾了！”

　　佐助望着火影岩壁的方向，低声道：“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鸣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影岩上，赫然雕刻着自己的石像。

　　他有些不知所措，磕巴道：“我，我怎么会被刻在上面？我并不是…”

　　“你是英雄。”佐助出声打断，他目光沉沉，面色沉静：“你的牺牲换来了忍界的和平，被刻上影岩也无可厚非。”

　　他声音无比的平静，但鸣人却能感受到，他并不高兴，不止如此，他甚至是有些愤怒的。

　　“佐助… …”

　　“你那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佐助淡淡道。

　　鸣人仍然是少年心性，他想也没想便道：“可是我不那么做，所有人都得死，你也是。”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了。”佐助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

　　“是啊，只是死我一个人，就能保全整个忍界，怎么想，都是很合算的嘛。”鸣人笑嘻嘻的道。

　　“很合算…”佐助冷冷的重复道，声音如同寒冰，“太合算了，你死的几乎尸骨无存，连坟墓都省了，真是再合算不过了。”

　　就算是鸣人也听出对方在生气，他连忙道：“当时实在是太紧急了，要是我不使出那招和对方同归于尽，忍界就没了。”

　　“没了也好。”佐助看着对方，目光深沉而幽邃：“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你了。”

　　鸣人呆立在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佐助的脸，眼角那里，已有了些细细的皱纹…从那时到现在于他只有一瞬，但是对活着的人来说，已不只是多少的岁月了，他眼眶有些发酸，再开口时，便有些哽咽了：“过了多少年了？”

　　“二十七年，今天是你的忌日。” 佐助平静地道，二十多年过去了，即便当时那一幕一刻也不曾忘记，但时间仍然在无数次的回忆后磨砺掉了悲伤，他能够坦然的面对对方了。

　　“已经…这么久了吗？”鸣人有些发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道：“那你…有没有？”

　　佐助知道他想问什么，摇了摇头：“没那个时间。”

　　“可，可你不是要振兴宇智波家族吗？”鸣人有些着急了，佐助是宇智波家唯一的后裔了，如果他没有后代的话，宇智波家不就彻底消失了吗？

　　“一个人的器量不应只拘泥于家族。”佐助注视着对方，他从那宽广的袖间伸出手，慢慢摸上了鸣人的脸颊，手指沿着对方脸的轮廓慢慢地划过，指尖有些冰凉，像是日出时青草上的露珠，泛着冷清的凉意。他突然欺身而上，贴近对方的耳朵，轻声道：“何况，我一直在等待死亡的那一天，好和你一起去那个世界相互了解，这是你擅自定下的约定，不是吗？”

　　鸣人眼睛睁圆，心脏剧烈震颤了一下，他明白佐助这句话的意思，这几乎是等于在… …

　　他猛地摇了摇头，大声道：“不行不行，你不能把这辈子都耽搁了，我已经死了，人死了，就不算数了。”

　　“你总是自作主张，所以这次，也该轮到我了。”佐助眉毛轻佻，恍然间，像是恢复了少年时的模样，那双眼睛也泛着温暖的光芒。

　　鸣人看着他，不做声，他知道对方是有多固执，在他那短短十六年的人生里，几乎有一大半是在追逐对方的背影，渴望对方的认可，拼命变强也只是为带他回来，可对方仍然执意要斩断他们的羁绊… …

　　鸣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佐助一看便了然，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村子怎样了吗？”

　　“啊，对了对了！！”鸣人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孩子似的睁大眼睛兴奋道：“我能…回村子看一眼吗？”

　　话说完，他突然表情一变，眉头皱得紧紧地盯着佐助道：“等等，你用的秽土转生是不是——”

　　“如果用活人的做祭品，我就不用等二十多年了。”他转过身，衣袂飘起，声音像是河谷间的轻风：“我改进了这个术，你放心吧。”

　　“但任何术都不是完美的，由于没有活人做容器，所以你…只能存在几个小时。”他没有让鸣人看到自己的表情，那会显出自己的脆弱。

　　“有几个小时啊，那足够了！”鸣人走到他跟前，与他并肩，手背在后脑勺那里，一如既往的乐观道：“我只要看一眼大家就好。”

　　佐助斜过眼睛看了他一眼，抛下一句：“果然像你的性格啊。”

　　他又生气了…这回是为什么？鸣人一头雾水，只能快步更了上去，道：“你把我秽土出来，不是为了了却我的心愿吗？”

　　“不是。”

　　“啊？那是为什么啊？”

　　“为了我自己。”

　　“什么？佐助你现在说话我都听不懂了。”

　　“你能懂的话，就不会一个人去送死了。”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你果然是长大了，说话越来越深奥了。”

　　“笨蛋。”

　　两人边走边拌嘴，和小时候一样，互不相让，这二十多年的空隙，都被慢慢地填补起来。

　　穿过林间，快到村子的时候，鸣人有些犹豫了，他拉了拉佐助的衣袖，道：“我现在突然出现，会吓到大家吧。”毕竟，都死了二十多年了。

　　“你有没有告诉别人秽土转生的事情？”鸣人问道，其实不问他也多少能猜到答案，以佐助的那沉闷的性格，八成是一个人秘密进行的。

　　果不其然，佐助摇了摇头。

　　鸣人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才道：“我还是不要露面了，要不然肯定会被小樱痛揍一顿。”他笑了笑，颇为怀念地道：“说起来，小时候因为抢走了你的初吻，被那群女生追着揍得鼻青脸肿。”

　　佐助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对此念念不忘啊。”

　　“那也是我的初吻好吗？真是的…竟然是和你！”鸣人嘟囔道。

　　“至少你在死前还接过吻了。”佐助一本正经地道。

　　鸣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着眼睛，憋了好久才挤出一句：“你不也一样吗，只和我有过…”

　　“谁说的？”佐助嘴角翘了翘。

　　“什么？难道你已经…”鸣人感觉自己受骗了，气愤道：“你刚才明明还说，遵守和我的约定的！”

　　“你不也抛下我一个人去送死了吗？”佐助风淡云轻地道。

　　“这不是一码事…”鸣人有些心虚。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去牵了下对方的手，手指刚勾上就被对方整个握住，顿时脸上一热，道：“是和香磷吗？还是…小樱？”

　　“哪来那么多人。”佐助撇了撇嘴，淡淡道：“只有你一个。”

　　“可你刚才不是说——！”

　　“骗你的。”

　　“可恶，佐助你变了！”

　　佐助停住脚步，看着一脸年少稚气的鸣人，认真地道：“谁让你错过了这二十多年呢。”

　　他的语气，即便如此平稳和冷静，但两人牵着手，鸣人能清晰的感受他手指轻轻地颤抖。

　　—— 他从来没有变过，和小的时候一样，无论怎样地痛苦都压抑在心底，独自背负着一切。

　　——他从来没有变过。

　　“佐助，你把手伸出来。”鸣人眨了眨眼，让那快掉出的眼泪流回去。

　　鸣人伸出手，握掌成拳，他等到佐助缓缓抬起了手，空中，两人的拳头相抵，骨节对着骨节。光阴仿佛在回溯，到那遥远的过去，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并肩作战，身后是数千枯骨，脚下是血染的土地。

　　佐助看着鸣人那泛红的眼眶，轻声叹气道：“对不起什么的，就不用了。”

　　鸣人摇了摇头，道：“不，就算再重来多少次，我都会选择让你活下去。”

　　“只有你能引导忍界走向改革。”他指着眼前那广袤的，生机勃勃地农田森林，还有从这里目光所及的，繁荣地村子，朗声道：“你看，你完成的多好，肩负起了所有人的梦想，让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够和平幸福的生活着。”

　　“好色仙人说的，人与人相互理解的时代终会到来，我觉得，或许就是现在呢！”

　　他慢慢地靠近，缓缓地抱住了对方，抓住那白色的火影袍，笑容像是木叶的晴天那样灿烂:“你已经是让人，为之骄傲的火影了！”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谢谢你，佐助。”

　　凉风习习，吹得地上落叶翻飞，仿佛火焰摇晃的影子。

　　鸣人还是没有选择露面，他不想再去打扰活着的人平静的生活。他悄悄的，远远的，看了眼在木叶医院的小樱。并用变身术改变了一下容貌，去井野家的花店里买了祭祀用的白花，去慰灵碑前，献给了老师卡卡西、纲手等人。

　　然后并拉着佐助，两人去一乐拉面那里吃了他最爱的大碗叉烧，一乐大叔已经老了，没有在店里忙碌，拉面店交给了女儿女婿，但那面和汤的味道仍然传承了下来，和当年一模一样。

　　等他们吃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他们的双手牵着，十指相扣，肩并着肩，在木叶繁华的街道上走着，两人谁也不说话，享受着这喧闹中的静谧。

　　——他们俩都不会道别

　　数次的分离都如此决绝，留给对方的，只有一个背影。

　　——他们俩都不会道别

　　但这一刻，终是来到。

　　暮色已至，天空逐渐暗淡，两人站在影岩之上，风吹起佐助身上的火焰羽织，衣袍猎猎，他漆黑的双眸像是夜色中的溪流，沉静而柔和。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交缠在一起，只是看着彼此。

　　直到鸣人的身体出现裂纹，身体逐渐开始消失，佐助睫毛颤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对方的手。

　　鸣人知道时间已经到了，他笑了笑，大声的叫着对方的名字道：

　　“我会一直那边的世界等着你的，但你可不要来得太早了。”

　　佐助看着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风吹拂着，尘土散落，在即将消失的那一刻，鸣人俯下身子，在对方的唇上，碰触了一下——

　　“这样，我们就是第二次了。”

　　“佐助…你可千万别丢脸的哭出来哟。”

　　仿佛花朵的枯萎，日夜的交替，风起，风停…只需一瞬。

　　长夜已至，星光散落，万家灯火。

　　佐助伫立在影岩之上，那长袍羽织仿佛火焰在飞舞燃烧。

　　他转身而去，背影渐行渐远，消失于夜色之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