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卡/柱斑】进展报告16-END

*此稿字迹模糊不清,有大量被改动的痕迹。 


卡卡西备忘录其三 


当我看见带土出现在病房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终究是到来了。 


不过这样才是正确的,这才是带土所期望的,他所需要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我再清楚不过了。 


他看着琳的样子还是和当年一样,小男生一般的害羞和紧张,他也曾经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算了,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之间这段关系早该结束了,他只是被蒙蔽了,而我…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前,我对自己下的指令是,以朋友的身份照顾带土,找到琳,并避免让带土见到她,琳对带土的意义非同一般,如果让他过早受到刺激,或许局面会变得更加糟糕,这是我当时的考量。现在想想,这是毫无必要的,琳才是带土的救赎,她能让带土安定下来,她是他的希望,我迄今所做的一切恐怕都比不上琳对他的一个微笑。 


那时候也是如此,他对着合影中的琳,偷偷摸摸想吻上去的时候,眼睛在发亮,脸颊红红的,紧张地将嘴贴上去的时候,我趴在窗户那里,然后打断了他。不过,我当时可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不喜欢看到他那副白痴的样子。他喜欢琳,但他一直没有机会表白,因为再后来,他的名字就被刻上了慰灵碑,而琳,也死了。这本该是我们故事的结局,我将用一生的时间来怀念他,来忏悔,用他给我的眼睛替他活着,最后以忍者的身份在某一次任务中死去,本该是这样的。 


而如今,我们变成了敌人,打了一场仗,他输了,成为阶下之囚。他借用十尾之力,施展阴遁之术,放任自己活在内心世界之中,他创造出了琳,但却迟迟不敢面对,他是个胆小鬼。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他,现在,我甚至不想直视他的眼睛,即使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我就是不想面对他,不是不敢,是不想——他的眼睛,还有那半边脸上的伤疤,都在提醒我那天在神无毗桥发生的事情,我没法绕过这个过去的带土,我对他总是常怀愧疚。但愧疚并不会使我心慈手软,我不会按带土的要求杀了他,他的后半生必须禁锢在监狱之中,他罪孽深重。 


所以当他问我,如果他没想起来,我还会继续骗他吗?我只能沉默,答案是唯一的,会。忍者的本质便是欺骗,诚然如那个里人格所说,我是一名出色的忍者,而优秀的忍者为了任务可以不惜性命,自然不吝欺骗。 


而只有在一件事情上我不曾,也绝不会骗他,我没对他的记忆做任何手脚,更不会让他忘了琳而爱上我,我还没有沦落到如此卑鄙可怜的地步,即便我,在神无毗桥那时就… 


不说那个词了,这本身也没有意义。 


 在带土和我回到家后,我就应当有所察觉,但是太迟了,面对他我总是很难做到绝对的冷静和理智,所以我错失了最后的机会——他将身体交给了里人格。 


我无法描述当我看到,门开开地一刹那,那个人走出来,他带着那个面具,双手抱臂,嘲讽般地说:“很遗憾,卡卡西,你喜欢的那个小鬼再也不会出来了。”那时我的心情。 


   在我大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一拳将他脸上的面具打落,他毫无还手之力,被这一拳的冲击力揍到倒在了地上。 


“你看,你只会这么狠下心打我呢。”他擦了下嘴角的血迹,坐在地上仰头望着我。 


“你做了什么?”我无法抑制我语气中的愤怒,这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我做了什么?”他语气古怪的重复了下,然后沉下声音问我:“应该是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吧。” 


“带土在哪,他为什么将身体交给了你!”琳,还有琳在,带土不可能抛弃她的。 


“我就是带土。”他面沉如水,缓缓道。 


  “你不是。”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质问他:“带土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你对他做了什么?” 


“卡卡西,难道你认为是我趁机抢占了这具身体?”他冷笑道:“我对这一切根本没兴趣,是那个小鬼自己死心了,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看桌子上那些他刚写的东西。” 


“真是个任性又胆小的家伙。”他摊了摊手,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可你们都爱他。” 


  我推开他,沉默地走进卧室,看了那份进展报告,那上面字迹凌乱潦草,有些地方被水渍打湿了,但的确是带土的笔迹,在看到那句“我想要睡了,再也不想醒来了。”我就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就像当年,我没办法从巨大的岩石底下救出他一样,我总是无法挽回任何的事情。 


   我小心翼翼地折叠起那张纸,揣在衣服里层的口袋里,那张纸上还残留着余温,所以我搁在靠近心口的位置。 


   我转过身的时候,他已经戴上了面具,倚在门栏那里,用着低哑的嗓音道:“你打算怎么办?如何处置我?” 


   可以说,我的心情糟糕透了,对于他,我很是厌烦。这股厌烦,在他用那比带土要低沉一些的声音问我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如果可以,我很想现在就杀了你。”我听见自己这么说,他面具里露出的那只眼睛,眼帘颤动了一下,我不为所动地接着道:“但你现在不能死,你不配得到死亡这样轻松的解脱。” 


   他突然笑了起来,但他掩饰情绪并不比带土好到哪里去,他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直直地盯着我道:“是,我不配,我这样的叛忍、罪犯、恶人,活该千刀万剐下地狱不是吗?你们可真是仁慈的过分。” 


   “因为你做错了,你必须承担后果。”我平静道。 


    他顿了下,眼睛尚有些湿润地看着我道:“我该不该高兴,至少你刚才那句话承认我是带土了?” 


  “你不是带土。”我皱着眉,固执地重复道。 


   “好吧,我谁也不是。”他别过脸去。 


    他还站在那里,站在我和带土的卧室里,我有种被侵扰的感觉,便毫不客气地对他说:“你该出去了。” 


    他好像还想争辩一下,但是见我爱搭不理的样子,便哼了一声,迈着大步走出了房间,只扔下一句:“反正我也不需要睡觉。”       


    我看了一眼,他去沙发那缩成一团躺着了,便关上了房门。 


     握着带土用过的笔,我写下了一些杂乱无章的东西,我只是想写写,用他用过的笔。 


     不过我现在该放下了,我还有任务,我不能将个人情绪带入其中,所以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捂得热热的纸张,将它抹平,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全都记到心里,便将它撕掉了,扔到了垃圾桶里。 


     ——忍者心得第二十五条,规定忍者是不能掉眼泪的。 


       

      备忘录其四 


  他一天都在我面前晃悠,很烦,但我没法甩开他。 


  我昨天那一拳力气没有收住,今天早上,他的左脸整个肿了起来,于是他索性连面具都不带了,说是硌着疼,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微微抬头,略有些可怜的偷偷瞅了我一眼,但对于他,我丝毫不会愧疚,也不会同情。他只是带土的一个人格,一些黑暗情绪的载体,他不是带土本身。就像我们不能将人的身体器官拆散来便说这些就是这个人了。如果将灵魂比作一个机器,那么,他只是组成其中的一个零件,但他在坏掉的同时也弄坏了整部机器。 


  今天早上,他站在厨房里,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煎锅。同样的身体,同样的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做出来就很可笑,或许在我根深蒂固地认知里,只能将他与做毁灭世界这种事联系起来。 


  ——动作太笨拙了。 


  ——锅里油搁多了,火也太大。 


  ——盐撒的一点都不均匀。 


  我皱着眉头,他真的和带土一点都不像,不,他本来就不是带土。但为什么看见他被锅里溅起的油烫到了手的时候,我还是走了过去帮他关了火,拎着他的手去水池那冲水?——他不是带土,我没有理由要对他好。 


  他看起来很高兴,眼睛里都有些放光了,但仍故作冷淡地道:“我这半边是白绝的身子,就算被砍掉也能再长出来,这点伤根本不…” 


  一听他张嘴就烦,我索性放开了他的手,转身准备走出去。他见我把他晾在一边,也不说话了,关掉水龙头走到灶台那边,从锅里盛出一个并不好看的荷包蛋放到盘子里。 


  “不要误会,我不是特意给你做的早餐。”他将荷包蛋递给我,严肃的神情简直就像在说,“这个世界毫无意义。”一样。 


  我有些弄不清他的意图了,也懒得去猜测,只扔给他一句:“你以后用不着这么做。” 


  “可我在这个身体里的时候,看见那个小鬼也天天给你做早餐。”他脱口而出。 


  看着他红肿的半边脸,还有嘴角的青紫痕迹,那股烦躁感又出现了。 


  我推开他递给我的那个盘子,看着他的眼睛道:“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是带土,就算再怎么模仿也是赝品对吗?”他怪声怪气地道。 


  这情况颇为怪异,他前后态度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我顿觉怀疑道:“你究竟是哪个人格?是那个叫阿飞的家伙吗?” 


  “不要总是人格人格的叫,说的我好像是精神病一样。”他抬起下巴,似乎想使态度看起来更为强硬些,但一脸的青肿只是让他看上去很可怜罢了,他说:“我谁也不是。” 


  我们似乎总在进行这样的对话——我否定他,他否定我否定的,然后再否定自己。 


  ——无聊透顶。 


  我不想再与之交谈,便在衣服宽大的口袋里摸索了一番,掏出那本好久没看的《亲热天堂》,开始数那一页上的标点符号。 


  他就在旁边站着,不出声的看着我,过了许久之后,他才说了句:“你把早餐吃了吧,该冷了。” 


  我抬起头,看了眼盘子里那并不怎么好看的荷包蛋,用手指翻动了下书页。 


  “冷掉的东西,就该倒掉。” 


  我数了数,上一页一共有三十六个逗号,四十四个句号。他一共眨了二十五次眼睛,在最后叹了一次气。 


  —— 在我说倒掉的时候。


备忘录其五 


大约上午七点钟的时候,我接到了黑绝的电话,他让我转告带土,让他来花店一趟。 


在我接电话的时候,那个人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执拗,我并不是非吃早餐不可,也并不是非吃荷包蛋不可,但是他仍然如此坚持。 


看着他端上来的两个盘子里的东西,油腻腻的,有些发焦,顿时便觉没有胃口。但我还是用筷子夹了起来,在他偷偷摸摸投来的视线下咬了一口。 


——好咸。 


直到看着我吃完了,他才开始吃,他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举止斯文,听不见一点响动,这点和带土有很大的不同,带土向来是急性子,莽撞而热情,即便在餐桌上也是如此,会高兴地说个不停。 


如果用颜色来比喻,那么带土就像是火焰或者岩浆一般热烈的红色,而他,则如同光线照射不到的深海,是沉闷而单调的漆黑。 


“其实我用不着吃东西。”他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干净嘴角,然后看着我说道。“但我在这具身体里的时候,看见你和…带土,一起吃饭的样子,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我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往厨房里走。 


  “我只是想强调,我不是特意为你做早餐,我只是…” 他低了低头。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他的声音压得太低太轻了,等我转过头看他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黑绝让你去一趟花店。”我边洗着碗边说道。 


    他无动于衷:“不去,我要待在家里。” 


  “随便你。”我将洗干净的碗筷放好,擦干净手,准备出门。 


  “如果你陪我的话,我就去。”他拦在厨房门口。 


   我沉默了一会,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要去探望琳。” 


   他的眼神并没有任何变化,听到琳这个名字也没有丝毫的触动,只是耸了下肩膀,道:“我和你一起出去。” 


  “去看琳?” 


  “不,是去花店。” 


   我越来越不懂他了,他的种种表现和我所认知的那个人相距甚远,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是在演戏,但我无法从中分析出他这样做有任何的好处。我的任务是保护并监视他,让他从这个精神世界里出来,因为在现实世界里,他的器官已经开始衰竭,肌肉也大面积的萎缩了,放任下去的话,他一定会死,虽说这正遂他意,但是十尾人柱力一旦死亡,三年后,十尾复活,将给刚刚恢复生机的世界带来又一场浩劫。 


     像是读懂我的心事一般,他说:“你放心,我也没有一直呆在这里的打算。”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直截了当的问道。 


    他突然朝我凑近了些,手伸向我,我反射性的往后一退,但后面是门。他的手靠近了我的脖子,粗糙的指腹滑过那里,我没有动,而站在原地,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用遍布伤疤的那只手按住我的左肩,我们贴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他慢慢地靠近,越来越近,直到我们的脸贴合在一起。 


     此刻,我眼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被他清楚的察觉,我不想被他看穿我的情绪,索性闭上了眼睛。他用脸轻轻地在我脸上蹭了蹭,然后在我耳边,用着他惯用的那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声线,缓缓道:“卡卡西,我不会推开你,永远不会。” 


    我倏然睁开了眼睛——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用不着可怜我。”带土爱着琳这件事,我一直都坦然的接受,即便他装作拥抱故意推开了我,也无所谓,这只是他对于我的欺骗一个无足轻重的报复。 


    他突然笑了笑,脸上的疤痕堆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怕,他指指自己的左脸道:“现在应该是你可怜我才对,你看看,只有你揍我的份,我毫无还手之力。” 


   “哦,对了,醒过来我也打不过你了,我的眼睛瞎了,查克拉也被封印住了,人身自由只有一个小隔间的大小。卡卡西,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我平静地道:“所以呢?” 


   “所以至少现在,我想…”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我不为所动的推开了他,与他视线相交,道:“你不用耍花招了,多说无益。” 


     他睫毛微微颤动一下,我皱了皱眉,道:“我们现在出门,我陪你去斑那里。”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替我整了整衣领,然后沉默从房间里拿出那个面具戴在脸上。 


     这便是到今天为止我们全部的对话了——从斑那里回来后他变得异常的安静沉稳,一言不语。我不知道他们进行了怎样的对话,但很显然,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甚至开始拿笔写起东西来,我随意的看了眼,那是进展报告。 


    而就在刚才,当我发现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甚至看不清他背影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进展报告 16  【3月27日】 


  刚一见他,他便揍了我一拳。 


  他向来慵懒无神的眼睛如同利剑般绽着锋芒,因愤怒而握紧的拳头上面青筋暴胀。他站在那里,我隔着面罩也能看到那优美唇形的轮廓,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起伏的胸膛,他非常非常的生气,这让我有些心跳加速,陶醉不已。 


  ——只有我能让他瞬间失去冷静,连情绪都无法掌控,对此,我颇有些得意。虽然代价是我到现在都隐隐作痛的左脸,他那一拳力气可真大。 


  我总是习惯用言语打击他,想看他后悔、痛苦、落荒而逃的样子,但遗憾的是每次出现上述反应的都变成了我自己。他的内心是如此的坚不可摧,过于坦诚直白的回应总是像刀尖刺在我的心口上,嗞嗞往外冒血。 


  在这之前,我一直处于旁观者的角色,我被禁锢在这具身体的深层意识里,看着他和那个小鬼相亲相爱,看着他温柔体贴,包容呵护的样子,内心除却酸涩便只剩下愤怒——凭什么?明明我们是同一个人,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被那个小鬼占了? 


  就因为他那故作天真的样子?就因为他的善良无知?就因为他兀自逃避将一切记忆都扔给了我?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们是同一个人,他就是我,我们都是彼此的一部分,密不可分,我们终有一天会融合成同一个意识,成为完整的带土… … 


  但我不甘心啊,只有我,只有我被憎恨着,被仇视着,饱尝着过去和未来无止境的痛苦和绝望,甚至于那个懦弱的家伙,将他的恨与爱都同时分离了出来,构成我意识的一部分——那无形之中滋长的情感,像是峭壁上的生长的藤蔓,憎恨便是其土壤,我越是恨他,便也越爱他,稍不留神就那本只有一角的藤蔓便滋生起来,直至遍布住整个崖壁,届时我将毫无退路。不过正因为这强烈的情感被剥离出来,那个小鬼则变得畏缩不前,因为这份爱是我的,他只剩下仰慕和依恋,他不敢做任何事情,所以那次,在他的情感剧烈的起伏,潜意识渴望我出来的时候,我暂时控制了这具身体。我知道那时候的卡卡西,记忆尚且被封印,无自觉的扮演着温柔的监护人的角色,这个卡卡西,他只是个赝品罢了!但看着他眼睛,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样子,我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他就是卡卡西,即便我如何欺骗自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哪怕忘掉了一切,卡卡西仍旧不会变。 


  烦死了! 


  … 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写这些无聊的东西,看着上面这些乱七八糟的字,我真觉得自己是精神病,但我还是要接着写下去,我总得留下些什么。 


  既然这整篇报告已经变成了我和卡卡西之间啰嗦琐碎的故事,那么,我就好好讲述一下我和卡卡西相处的事情——他越是忽视我,我便越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越是不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我越是要天天做!谁让他总是偷偷看着我,一副缅怀又自责的样子,活像我死了十七八年似的,可我就站在这里,我还活着,哪怕他心里不愿意去面对,我也是带土。 


  而正如我所说,我现在查克拉被封印,眼睛也瞎了,我没能力再做什么了,出了这里,我就是个事实意义上的废物,所以至少现在,至少在还这里的时候,我想和卡卡西维持这段如今他不屑一顾的感情,我想和他像以前那样生活着。


  可他不相信我,他认为我在耍花招骗他。也不怪他,我也不相信我自己,以我目前阴晴不定的性格,或许上一秒我还在柔情蜜意,下一秒,我就恨不得把他的心剜出来。 


  这也是我决定去见斑的原因,我是个极为不稳定的情绪聚合体(我承认,我的确不完整),从他那里或许能问到怎样使我能以稳定的形式存在更长些时间。当然,他也不会白白帮助我的,他的查克拉和我的精神世界融为一体,虽说这个世界是用伊邪纳岐所创造的类真实世界,但毕竟是依附于我的意志,如果我的意识泯灭或崩塌,那么这个世界也会随之瓦解。 


  斑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与倨傲,有时候他说话的方式真是让人受不了,他十分直接的告诉我——“你必须得消失。” 


  他告诉了我一件事情,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无言以对。 


  他知道我的弱点,知道我明白这件事情后会做的抉择。 


  在我离开花店的时候,他给我最后的一句话是:“你最像宇智波一族的一点就是能对自己心狠手辣。” 


   

    我扶着面具大笑,这就是我欠卡卡西的啊,谁能像我这么爱他又恨不得摧毁他? 


  一路上,卡卡西都与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什么都没问,一副懒散放空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无关紧要,我有时候真想剖开他的脑袋瓜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是在想他心中的带土?琳?老师?还是他那几个学生? 


  不过肯定是没有我的… …因为即使当他与我对视的时候,他也是透过我在看另外一个人。 


  他所需要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我再清楚不过了。 


  备忘录其六


  他变得有些不正常,即使对于他这种有着严重精神问题的人来说,这种不正常仍显得相当突出,我有必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记录下来。


  这半个月以来,一切风平浪静,我和他的生活似乎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但又或许有些不同——他坚持每天做饭,早餐时固执地拿荷包蛋练手,现在已经能煎出外形漂亮金黄酥嫩的了。单就厨艺这方面,他的确进步很大,在一次吃饭的时候,我夸了他一句,他高兴地像小孩一样将面具扔来扔去… …;他不再去花店上班了,而是和我一起每天去医院探望琳,他会给琳讲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逗她开心,而故事里的主角永远是“笨蛋卡卡西”,我并不明白这些故事哪里好笑了,但是他和琳都乐不可支,他甚至说将来要把笨蛋卡卡西的历险故事写成一本书,一本没有结局的书,因为结局意味着这段旅程到达了终点。


  他从不主动提及任何有关现实的问题,每当我问他,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个精神世界的时候,他总是含糊其辞,敷衍道:“我不会让我自己变成一具死尸烂掉的。”我觉得他说这话时有些刻意,他大概乐于看到我皱眉的样子。


  晚餐过后,我们除了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是用他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留声机听音乐他提出的那个想和我跳舞的荒唐提议被我否决了,我们也会聊天,互相讥讽一下对方的理念,他嘲笑我固守陈规,我讽刺他不切实际,然后在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冷战后,他会主动去厨房去削水果,削两个,然后装作一脸不耐烦的递给我,我们在吃完后,便暂时言归于好,用下将棋的方式进行较量,通常情况下,他是下不赢我的,但也偶有例外。


   有几次他赢了我,便缠着讨要奖品,也就是那时候,他第一次提出,让我叫一下他的名字,他的眼神有些可怜,但又有些不屑一顾的傲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有点像是帕克没吃饱时瞅着人的样子,我犹豫了下,叫他:“阿飞。”,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然后便开始用那怪声怪气的腔调让我亲他一下…真是弄不懂这个人的脑回路。


  我闲来无事也会试着去分析他,他既不像带土小时候那么耿直,也不像阿飞那样古怪欢脱,和我记忆中那个苦大仇深的形象也相距甚远,甚至有时候安静下来,气质又和斑如出一辙。当我问他,他是不是一个崭新的人格时,他很不耐地用——他只是带土的一部分,是个零件这种话来噎我。他的目的达到了,从那之后我再没问过他这些。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正在缓和,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有些习惯他的存在了,谁让他平均每天近十小时的时间都在我面前晃悠,就连洗完澡也会故意在浴室里喊,他忘拿睡衣了,让我给他递进来,真不知道这种时候他为什么不用他那虚化转移的能力。


  我们都默契的没有提木叶以及战争的事情,他就像突然忘掉了这一切一样,满足于过这种普通人的生活,连兴趣都发生了让我有些瞠目结舌的转移——在那次我发现他对电视上教如何织毛衣兴致勃勃后,他便大大方方地表现出他对于家政的热衷。


  这就是我要记录下的关于他的几大不正常之处,现总结如下:


  1、性格出入太大,极端化。


  2、对某些问题有刻意逃避隐瞒之嫌。(注:密切关注此点)


  3、兴趣变得古怪。


  4、过于黏人。


  我试着做了几个推断,但总觉得没抓住什么:


  1)他意有所图,刻意伪装(可能性小)


  2)他是分裂出的新人格(虽然说得通,但是遭到本人正面否定)


  3)他理想发生改变,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可能性微乎其微,在我们针锋相对的交谈中,他数次表达了对月之眼未能成功的遗憾。)


  4)?????


  ——他到底在想做些什么。


  而这几天,他变得尤为古怪,有时候会一直盯着我不放,眯着眼睛半打量的样子,然后在他写进展报告的纸上涂涂画画。他变得极有耐心,会主动跟我讲一些他居于幕后操纵晓时的心路历程。吃饭的时候,会不停地给我夹菜,然后还要求我也夹给他… …然后也不管我愿不愿,便将他编的故事断断续续的讲给我听。


  “笨蛋卡卡西又开始了他的旅行,这次,他来到了一座有九十九个坏蛋和一个大魔王的森林里。”


  “…这些人都住哪?树上吗?”


  “不要打断我。笨蛋卡卡西被坏蛋抓走了,因为坏蛋们想和他一起玩游戏,一个只有凑足一百个人才能玩的游戏。”


  “… …”


  “但是笨蛋卡卡西要继续旅行,他不想和这些坏蛋在一起玩了,于是,他便说,你们再不放我走,我就让魔王来杀掉你们。”


  “你到底省略了多少前因后果啊。”


  “坏蛋们说,你就留下来吧,你看,这样我们就是一百个人了,我们能够一直玩下去。但是笨蛋卡卡西拒绝了,他说,我是一个冒险家,和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们不顾我的意愿将我绑来了,本来就是错的,这座森林是魔王的,我会找他来消灭你们。”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你不是在讲故事吗?”


  “这就是一个故事啊。”


  他微微的翘起嘴角,扯动着布满伤疤的半边脸,那笑容看上去竟然无比的温和,我有些怔住了。


  他倾过身子,只用嘴唇与我碰触了一秒,便离开了。


  ——“卡卡西,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他用手摸着我的左眼,这么说着。


  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一样,说不出任何的话了。


  *进展报告17 【3月29日】


  我决定做我想做的事情了,在我剩下不多的时间里。


  至于卡卡西?


  ——管他怎么想呢。


  *进展报告18 【3月30日】


  卡卡西今天的态度依旧冷淡。


  我知道对付他这样的人必须得积极主动,如果你不把他撬开,他能一个人闷不吭声一整天。


  不过,今天他看我的次数较往常多了五次左右,他以为我没发现?


  *进展报告19 【4月1日】


  为了不被卡卡西听到,我和琳在纸上进行了交流(他看着亲热天堂,根本没注意我们)。


  虽然我明确告诉琳,我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带土,但是她坚持如此称呼我。


  我做了件无聊的事情,我替过去的自己表白了,但琳只是笑,说那时候大家都还小,连喜欢是什么不懂。


  我说现在我懂了,她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卡卡西,然后冲我微笑道,你决定好的事情,就按照你的意愿来,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被分离出来的,对卡卡西极端的两种情绪的聚合体而已,我没资格。


  琳却坚持道,你总是欺骗自己,你就是带土啊。


  我很感激她,但我…没办法…


  我病得太久,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进展报告20 【4月2日】


  今天取得了突破。


  我发现了卡卡西一个弱点,他对我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没辙。


  ——以后就保持如此。


  *进展报告21 【4月3日】


  我想多学点东西,比如把饭做的好吃一些。


  或许这样他能记住我。


  *进展报告22 【4月4日】


  毫无进展。


  我摔碎了三个盘子,我还没法很好的控制我的情绪。


  *进展报告23 【4月5日】


  和卡卡西一起去了趟康复中心,在那里见到了大蛇丸,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变化,舌头舔着嘴唇嗤嗤笑了半天。


  我去见了十尾,和它进行了毫无意义的谈话。


  它似乎虚弱了些,一反常态的安静,我知道,快没时间了。


  *进展报告24 【4月6日】


  卡卡西今天夸我了!


  ——上述语气只是我伪装出的效果。


  我…也只是有一点开心而已。


  *进展报告25 【4月7日】


  我偷偷的看了他锁在抽屉了所有备忘录,竟然是用暗部专用的密码书写的!


  ——不过难不倒我。


  为什么被他一写,事情就变了味了?我有像他文中写得那样神经病吗?


  他显然对某些事情一无所知,才会说出“他所需要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我再清楚不过了。 ”这种话。


  以及,这句话我也用过,我们在这方面可真是默契。


  *进展报告26 【4月8日】


  现在我发现,其实卡卡西这个人真的挺好对付了。


  只要你不违背他的原则和底线,在多数时候,他都顺着你来。


  虽然嘴上很强硬就是了。


  *进展报告27 【4月9日】


  我只是开玩笑的,我根本不在乎这个的。


  但他叫了我的名字。


  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他叫我阿飞。


  *进展报告28 【4月11日】


  他真挺好看的,虽然戴着面罩。


  *进展报告29  【4月13日】


  时间快到了。


  为什么这么快?


  ——我还没有把想做的事情做完。


  *进展报告30 【4月14日】


  他习惯吃我做的东西了。


  我和他看完了那部电视剧。


  我和他听完了盘里所有的音乐。


  我和他下了四十三局棋,胜三负四十。


  我想,我该知足了。


  *进展报告31 【4月15】


  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我在他的唇上蹭了下。


  他的头发有种清爽的香味,很软。


  我想一直这么抱着他。


  *进展报告32   【4月16早】


  再见,卡卡西。


     备忘录其七

   

      他走了。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我们一起吃完饭,看了会电视,一局棋还没下完的时候,他忽然耍赖般地说,这局下下去肯定是他赢,让我给他一个奖励…我向来不在这方面同他争执,便问他,这回又想干什么?

    

      他挪到我的身边坐下,眼睛一直盯着我,也不说话,我皱了皱眉道:“怎么了?”


      他突然将手伸到我的面罩上,说:“我想看看你的脸。”

 

     “这是你要的奖励?”我开玩笑道。


      但他却没有笑, 头微微的低垂着,我这时才注意到, 他的脸上少了层血色,显得苍白虚弱。


     “这个不算。”他突然笑了笑,整张脸都舒展开来。


      我没有阻止他掀开我面罩的动作,他慢慢地贴近我,用脸颊与我蹭了蹭,然后凑近我的耳朵那里,低声道:“卡卡西,我告诉你离开这里的方法。”


       我身体一瞬间有些僵硬,警惕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你不是一直就想从我这里问出这件事吗?”他眼睛里带着笑意,道:“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勉强自己和我相处,顺着我的意思来,好从我这里套出话来。”


     “你看你看,一这么说你的眼神就变了,卡卡西,看来你还没练到家啊。”他一把将我按回沙发上,平静地与我对视,道:“我是真的想要告诉你,我说过,我不会让自己变成死尸烂在外面的。”


       我只是静静地打量他,揣摩着他这句话的真伪。他像是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沿着我的脸上摸索着,然后将头埋在我的肩窝,低声地娓娓道来。


        “必须如此吗?”听完后,我沉默了一会才问道。

 

         他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卡卡西…能陪我说会话吗?”


      “不是一直都在说话吗?”我察觉到他话中的疲惫,以为他累了,便问:“你困了?”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问我:“你觉得我今天早上煎的荷包蛋怎么样?”


      “盐有点多—”


     “… …你干脆不吃盐得了,已经放得很少了。”


     “我还没说完呢,但是还不差,挺好吃的。”


     “那和带土比起来呢?”


     “他没做过这个。”


     “所以说,在这点上我比过他了?”


     “这有什么好比的?”


     “谁让你那么在意他的?我妒忌!”


      “… …”


     “是真的,卡卡西,我真的妒忌死他了,心酸得要命。”


    “别突然发神经。”


     “每次跟你说真话你都以为我在开玩笑。”


      他收起戏谑的口吻,认真地看着我,我和他视线相交,他的手垂了下来,整个人靠在我的身上,腿像蜷缩着,他缓缓道:“我就是欠你的。”


      “你又犯病了。”


      “估计是欠你太多了,搭上一只眼睛半条命还不够,最后还得…”他自顾自地说着,笑容有些苦涩,但也只是一瞬,便变回平时的样子,他叹息道:“我知道,你总以为我在骗你,怀有目的,哪怕我现在说我爱你,你也只会以为我在做戏,所以我不会说这种话。”

      

       “卡卡西,如果我走了,你能记住我吗?会不会偶尔想起,有过我这么个人?”


      “你能走去哪?”我怀疑地问道。

        

        他摸了摸我的后颈,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灰飞烟灭?”


       在他说完之后,他便就着这个姿势,闭着眼睛,念着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模糊。


       我已经发觉到他的不对劲了,但他制止了我问他,他的声音微弱的有些听不见了,他说:“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你还记得吗?森林里的坏蛋…”


        我知道他的意图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坚持说故事没有结局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 他要走了。


      他们一个个的,都是那么任性。


   

      我手指有些颤抖,心口像是被尖锐的刀刃刮擦着,一紧一紧地疼着,但我仍冷静地听他用逐渐虚弱的声音慢慢地说话。


     “我们讲讲坏蛋吧…”他半靠在我的身上,湿热的呼吸触到我的皮肤,他像是叹息又像是高兴般地说着:“坏蛋最好的结局啊,就是像现在这样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他说:“对了,我刚才的奖励还没用呢…”


      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起身了,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在我的身上,头微微地动了下,几不可闻地道:“卡卡西,最后…叫一次我的名字吧。”


      我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叫他:“带土。”


      他睫毛颤动了一下。


     我抬起手,缓缓地摸着他的头,轻声道:“阿飞。”


      我感觉他笑了,因为我的脖子那里湿润了一片。


     

 

  进展报告33 【4月20日】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要写这个,但是看这个本子上,写了好多的字,好像都是我写的。


  但是我完全看不懂…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我不在木叶村,不在自己的家里,而是在一个戴面罩的大叔的家里…我一开始怀疑这个大叔是不是敌国的忍者把我绑架过来了,但看情况又不是绑架。


  这个屋子里有我和他的合影,我还搂着他的脖子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而且我醒来的时候,那位大叔还攥着我的手,虽然在我醒来的一刹那,他就松开了。他的眼睛里布着血丝,眼睛下面有些发青,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睡觉了。真是奇怪,他是在守着我吗?


  可我真的不认识他。


  当我这么问他的时候,他没说什么,只是和我四目相对,似乎在确认我有没有撒谎。


  “你叫什么?”他语气平直的问道。


  我在忍者学校可是不白读的,观察能力是基本功。从周围这些线索和他的表现很容易判断出来,他肯定是认识我,而且…我们很熟?


  他的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便有股锐气和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宇智波带土。”


  “几岁?”他平静地与我对视。


  “十,十三。”我突然有些紧张,因为那张照片上看起来,我起码三十三了,可我记得我确实是十三,我怕他以为我在撒谎。


  他微微拧了拧眉,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大半张脸都被遮在面罩下面,我无法看清他的神情,但有些诡异的是,我心里却清晰的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心绪重重。


  或许是因为我刚刚醒来,他并没有多问,他伸手去拿桌子上那碗汤,似乎是想递给我,但是并没有——他起身,端着那个碗,走出了房间。


  我松了口气,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他在这个屋子里的时候,我老觉得喘不上气,压抑的难受。


  没等我放松多久,他便回来了,还是端着那个碗,那上面正冒着热气。


  ——他刚才…是给我热汤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瞅着他,他像是很习惯照顾我一样,舀了一勺汤晾了一下,然后递到我嘴边。


  “烫吗?”他问道。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再喂的时候,便对着那勺子那吹了吹。


  我顿时有些脸红。


  之后,我一直胡思乱想,试图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到底是谁?和我什么关系?


  我能想到最离谱的大概是,他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爹。


  这要被我妈妈知道了,一定会从坟里跳出来骂我的,我身上宇智波家的血统可是在明显不过了。


  等喝完这碗汤,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问了一句:“这是哪?”


  我没问他的身份,我直觉他不会告诉我。


  他将碗放好,十分自然地替我擦了擦嘴角,面色沉静地道:“你记得多少?”


  “什么?”


  “除了姓名年龄之外的事情。”


  “很多啊,木叶村,忍校,中忍考试,还有那些需要帮助的老奶奶。”


  我开了个小玩笑,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幽默感,并没有笑,而是冷淡地接着问我:


  “忍校同期的其他人你还有印象吗?”


  “当然记得,不过我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说说看。”


  “阿斯玛,红,凯,玄间… …”我数了数我记得的人。


  听完,他沉默了一会,注视着我的眼睛,道:“野原琳,你记得吗?”


  我摇了摇头,坦白道:“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一直在观察我的反应,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手微微地收紧,眼帘微垂。


  “你在房间里呆着,别乱跑,我一会就回来。”他起身,嘱咐了我一句,便离开了。


  他似乎很放心,认为我一定会听他的话… …


  ——等等,我的问题他还没回答呢。


  可来不及了,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被他套了不少话,而且他现在人也不在。我心里泛起嘀咕,这人要不是警惕心太重,那就是天生的口风紧,他从头到尾没透露给我多少信息。


  等他走后,我便将这个屋仔细检查了一遍,搜寻一切能让我得知真相的蛛丝马迹。


  然后我便发现这个叠纸订起的本子,后面几页散落着,看字迹应该是同一个人写的,或者说…是自称为宇智波带土的人写的。这叠标着进展报告的日记,似乎丢失了不少,有一些还被涂抹的乱糟糟的,看不清字迹,剩下的那些内容也平淡无奇,只有一句两句,像是刻意写出来给人看的。


  里面提到的一些人和地方我也毫无印象。


  正当我十分沮丧地想将这叠纸放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在有一页的背后写着一行字。


  十分的潦草、简短,只有一句话——


  “我把他还给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好久,这个他指得谁?卡卡西?(我从报告里得知了那位大叔的名字,这是我到现在唯一的收获。)


  先在这里停下一下笔。


  我刚才又在其他纸的背面看了看,一无所获,


  这句话好像是给另一个人的留言,我不确定是不是给我看的,因为也没写给谁,很随意的一行字,每个字之间还留有很大的空隙,但我仔细观察那些字的时候,发现尾端有些轻微的颤抖,尤其是写“你”的时候,笔压的比其他字还要重。


  我突然灵光一闪,翻开那张纸的正面,找到“你”字正对的那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里对着的,正好是“卡卡西”。


  【4月20日】晚


  我对着镜子看了又看——镜子里的人显然是我,但… …


  这又怎么会是我呢?


  先不说那半张脸遍布的伤疤是怎么弄出来的,这张脸比我以前的要成熟多了,线条也很硬朗,像是我在一觉之间老了十多岁似的。说真的,我对此确实感到新奇,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在一瞬间变成大人,虽然这看上去并不值得羡慕。我的个子高了许多,但是比那个大叔还是要矮一些,我想要和他平视只能仰着头或者微微垫着脚,这真让人感到不愉快。


  对了,忘了写他回来时候的事情,我发现了可疑的几点。


  大概一个多小时,他就回来了。我听见门口的响动,便去开了门——他正准备掏出钥匙,见我已经将门打开了,便将钥匙揣回了兜里。我注意到,他穿着黑色呢子大衣,随意的围着一条深蓝针织围巾,他的衣服和头发上,散落着雪花。他戴着面罩,眼皮半阖,连睫毛上也沾着雪花,一只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一个购物袋。他站在那里,高挑而瘦削,走廊间暗沉的橘色灯光照在他脸上,让他那懒散而平静的神情看上去有点说不出的冷意。


  外面已经是冬天了吗?可我记得在我醒来前,明明还很热,街头还在卖西瓜和冷饮,而且按照时间日记上的时间,现在是四月份,怎么会下雪… …但我当时没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我见他回来了,支吾着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侧过身让他进来。他冲我道了声谢谢,语气平淡而疏远,我心里头莫名的扯动了一下。


  我低着头,看着那袋子,里面是些蔬菜水果。他拎着袋子的那只手冻得通红——我在主动接过那袋东西时与他的手碰触了一下,冻得我瑟缩了一下,我十分怀疑他是不是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可这有些不合常理。


  他似乎已经料到我看了那些报告,对我说,那上面记得一些东西都无关紧要,让我不用去深究。他这话里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说明,应该还有一些记着重要线索的东西存在,但是他并没有往下再说下去,转而问我晚饭想吃些什么…我有些怔忪,有种感觉从我心里慢慢浮现,好像是…我们一起生活了好多年,那种熟悉的,温暖的感觉。但这并不足以让我放松对他的警惕,他身上的谜团太多了,我甚至连他是敌是友都还没弄清楚。


  晚饭是他做的,除了两个家常菜外,他还煎了一个荷包蛋给我…可他为什么只煎了一个?我有些纳闷,想了想,还是叫了声他的名字,问他:“卡卡西,你不吃吗?”


  他在听到我叫他的一刹那,神情微变,但只极为短暂的几秒,他便面色平静地道:“我不爱吃这个。”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远比那冷淡的神情要来得复杂,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我望着他说了句:“我也不爱吃。”


  他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才道:“是吗?我记得你以前喜欢。”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加了句:“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我皱了皱眉,道:“我很讨厌荷包蛋,太油腻了。”


  我看着他始终低着头,又强调了一遍:“我很讨厌吃这个。”


  他终于抬起了头,与我四目相对,我的心口微微一紧,有点不习惯这种对视。正当我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他冲我笑了笑,像是哄小孩那样地道:“那好,我以后不做这个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


  我低下头咬了口那个蛋。


  ——好咸。


  晚饭后是我洗的碗,我坚持如此,毕竟就目前的处境看我是在白吃白喝,没有道理还什么活都让对方干。


  我洗碗的时候,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地看着茶几上那个棋盘,过了好久,他才用手慢慢地拿起棋子,似乎是在复盘,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背微微佝着,像是一张未张满的弓,看似懒散闲适却时刻会紧绷起来。他身上总带着这种道不清的矛盾感,就像此刻,他侧脸看上去明明毫无表情,如同硬质的花岗岩一样深邃而沉默,但只要看着他,就仿佛能感受他在那平静下压抑的情绪,我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语句来形容这种感觉,非要说的话,就好比是凛冬时无法消融的冰雪,你不用伸手触碰到它,那股凉意便已袭身而上,寒冷刺骨。


  在我过去的生活里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谜团重重沉默少言,拒人千里的同时又温和有礼,而当他冲我微笑的时候,却让我无端的心惊胆战。


  我试图去套他的话,但我发现我连靠近他都很难做到,我的身体似乎本能的排斥与他接近,但是视线又无法从他身上挪开,我的眼睛仿佛能看到他所看到的事物… …尤其是当他凝视着那盘棋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正在等待着对面空旷的位置,等待那里坐着一个人,冲他招手道:“卡卡西,来下一局。”


  他等待着那个人耍赖般地道:“我赢了,你给我什么奖励?”


  但我知道他等不到了,因为我看见他抬起眼看着那个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备忘录其八


  他总是这么任性,一而再再而三。


  但我无法去责备他,因为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我,神情紧张惴惴不安,警惕得像是来到了陌生地方的动物一样。我并不失望于此事,毕竟对于他,遗忘或许能够给他一线生机。


  他后来的经历使得他偏执而矛盾,理智谨慎步步为营的同时又些不合时宜的疯狂,所以直到最后,哪怕他几乎骗过了所有人,我也并不认为他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人总是无法背离自己的本性,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要扮演阿飞这个角色的原因——他从小便是如此,总弄出些滑稽可笑的纰漏,但我并没有因为而瞧不起他,相反,他于那时的我来说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在我叫他哭包和吊车尾的同时,也不曾忽略他的梦想——成为火影,将家族的标志刻上影岩。


  在那个战争的年代,像他这样的人实则是少数,更多的是同我一样——没有家族,没有伟大的梦想,每天睁开眼睛便是战斗,接不完的任务,杀不完的敌人,那些所谓英雄和崇高的理想早已遥不可及,在你清醒的认识并不断强化忍者本身便是战争的工具这个事实时,何谈梦想?但就是有带土这样天真的人,明明是家族的平庸之辈,明明胆小爱哭,就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当面说出来,他却能笑着说他终有一天能成为火影。


  对他,我从来都是冷眼旁观——但唯有他说这句话时候,我正视着他,对上他的双眼,竟觉得有种坚不可摧的意志,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岩浆在滚啸,热烫而浓烈、胸腔不断的鼓噪。


  宇智波带土,宇智波带土,宇智波带土


  我曾以为,他的信念是不会磨灭的,即便那时以为他已亡故,我仍然如此坚信着,践行他的理念、模仿他的一切,直至最后,我甚至感觉,带土有一部分的灵魂在我身上苏醒,他仍然还活着,并通过我们共同的那只眼睛,看着他所热爱的这个世界。


  而后来的事情,已经毋庸赘述,他走上他人生中最不应该走的那条路,而那些理想信念早已弃之如敝履,当年那闪耀着热烈光芒的眼睛早已死气沉沉。


  所以我看着现在的他,时光仿佛回溯到十数年前。即便他忘了我,忘了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我也并不感到失望与难过,即便偶尔间隙,我不可避免的会想起和阿飞那未完的一局——无论和哪个时候的带土,我和他之间总是留有遗憾。


  现在的他也尽可能避免与我接触,但我能感受他情绪的变化——


  他在惧怕我,即便他强撑出那种落落大方的镇定,但是毕竟是心理年龄退化了,演技完全不堪与后时相较。


  我问了他一些问题,没有费力就得知了他的情况,他没有撒谎,也没有此必要。他的遗忘比我想象中要彻底,那么,在此之前阿飞告诉我的出去的方法或许已经行之无效了。


  而我们彼此的时间都不多了,我必须要救他,无论是出于任务或者私情,我都不能让他死。


  我去了趟花店,如果连那个人都不知道别的方法的话,也只能那样做了,虽然我并不想重蹈覆辙。在花店门口,黑绝拦下了我,说店主正在看书,没时间会客。我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口站了大约一个小时,才被允许进去。我本以为这是宇智波斑故意难为我,毕竟从任何意义上我们都不是一路人,但直到离开的时候白绝告知我,我被拦在外面的原因很简单——这外面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他送给柱间的一盆花都被冻死了。


  我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绝只是看了我一眼,捂着嘴笑,幽幽道:


  ——因为你… …


  让阿飞伤心了啊。

    


进展报告34 【4月23日】


 外面的雪停了。    


 地上是白茫茫的一片,连脚印都看不见几个,鸟鸣的声音也很少听到,寂静而单调。


  他从不向我解释什么,甚至很少与我说话。起初这种沉默的,连眼神都不用交汇的气氛让我感到很安心。他的眼睛虽然总是无神的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但是只是他出现在我身边,我的汗毛便倒竖,心也开始揪起来,我的眼前总出现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的片段,这让我有些害怕。我知道不该用害怕这个词,以火影为目标的人应该是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看来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


 我没有办法很清楚的描述这种害怕的感觉,我就像是被一分为二了。拿我这身上不明所以的一半伤疤来说,我不清楚它的来历,我没有这部分记忆,在此之前我也没见过卡卡西这个人,我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木叶村。可是现在,我的的确确生活在这里,和一个我所认为的陌生人,就好像这一半的我和另一半的我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生活着,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是某一天,一觉醒来,我误闯进了这里,我成为了他。这种想法纵然荒诞可笑,但是我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我将那沓写着进展报告的纸翻来覆去的看,那上面提到我得病了,我很想去问问卡卡西那所谓的病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只要看着他,看着他戴着面罩轮廓分明的脸,半阖的眼睛…心里就开始打颤,原本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的话也像是泡在水里的面一样糊成一团,最终在他的视线下,我只能耳朵发烫低下头含糊的和他打了声招呼便躲回到了房间里,对着床头柜那张我和他头挨着头,同围着一条芥末黄长围巾的照片发愣。


 那看上去,我们亲密的好像住在同一个洞穴的松鼠,在冬天里互相依偎着取暖。照片上两个人都在笑,连眼睛都是温暖的,呵出的白色的雾气仿佛近在眼前… …但现在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我心口变得空荡荡的,冰凉的空气嗖嗖地灌进来,我努力地使自己去想别的事情,便将那张照片向下盖住,翻了个身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没多久他来敲门了,我赶紧从床上跳起来,第一反应是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要在他面前这么注重仪表。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我还是在确保自己看起来万无一失之后,才开了门让他进来。


  他的眼睛在我还没来得及叠的被子上扫了一眼,我身体立刻有些僵硬,就像是被当场逮住作弊一样心里发慌,我往床边那侧了侧身,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只有今天没叠被子。”说完我就后悔了,这显得我十分心虚,我本来可以大大方方理直气壮,这是我住的房间,但我表现的好像他才是这的主人。


   他随意的甩甩手表示不在意这件事,配合他那懒散的神情我觉得我受到了冷待,他根本不关心我,至少不像我刚醒来那样关心。


   “带土。”他叫着我的名字,声音清朗而低沉,让我有些出神的想起,在村里听过的一位老艺人弹奏的古琴,也是像这样,让人心口像是被拨乱了似的,胸口一阵阵的嗡鸣。


    他让我换上厚衣服,他要带过我一个地方。


    他熟练的从衣柜里取下一件黑色长款大衣、衬衫裤子等递给我,堵下了我快要问出口的——你要带我去哪?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的神情是一贯的平静。就像我刚才写到的,他从不向我解释什么…但现在,我觉得并不好过。


     我站在原地等着他离开我好换衣服,但是他像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一样仍然安静的看着我,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便小声提醒他道:“我要换衣服。”


     他一动不动,只是抬了抬眼皮:“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我被噎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在我想该怎么礼貌又不生疏的请他出去时,他又叫了声我的名字,催促了我一句, 我的身体便不听指挥的迅速自己动起来,几秒钟就解开了睡衣的扣子,开始脱起衣服。


    ——我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


    但是上衣已经脱了,我便索性转过身开始脱睡裤,我还没有别人面前坦露的习惯,那让人浑身不自在。而就在我脱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感受到他的气息,还有他那略有些冰凉的指温,贴在我的背脊那里,我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所有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他贴近我的那部分。


     他环住我的腰,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我帮你。”


     然后我便感到一股力道,让我转身,和他面对面,四目相对。他的手指沿着我右边脸皱折蜿蜒的疤痕抚摸着,我的胸腔像是股火苗,随着他一下下的抚摸,热烈而旺盛的燃烧着,而就这在这股火焰将我浑身都烧得滚烫的时候,他出其不意的拉下了他的面罩,我眼睛连一下都不敢眨,但是还是未能看清他面罩下面的样子,因为他的唇已经覆盖上我的,温柔得像是飘散在水面的叶子,随着水波起起伏伏。


      我不确定我有没有和人接过吻了,因为这感觉是如此的熟悉,甚至连嘴唇的温度和触感都仿佛深刻在记忆里… …他的吻和他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在开始温柔的触碰后,便是激烈而火热,我的身体本能的配合着他,我甚至不知道这种本能是哪来的,但是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我变成主导,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热气呼在我的脸上,我双手紧紧的箍住他的腰,我们严丝合缝的贴合着,汗水沿着额头向下流,沾湿了鬓角,他银色的头发闪着明亮的光泽。


   “带土,看来无论是哪个你,精力都一样充沛。”   


  他声音有丝沙哑的性感,他看着我半开玩笑的说道。然后便迅速的又戴上他的面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已经站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平静的好像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该出发了。”他这样说着。


   我往下看了一眼,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将我的睡裤褪下。他转过身不再看我,我动作迟缓的穿着衣服,像是被一个巨大的谜团和漩涡卷进去一样——满脑子都是那个吻。


  但我仍然没问他,或许在他眼里,我表现的更为冷淡和沉默。


  我换好衣服,他在临出门时披上一件大衣,和我这件是同样款式的,而当他从外面的衣柜拿出围巾戴上时,我有些怔忪,那是我在照片上看到的那条。


   外面仍然严寒刺骨,风吹得树摇影动。我和他并肩走着,不时的看着那条围巾,他注意到我的视线,脚步放缓,低下头看着我问道:“冷吗?”


    我没有作声,我的脑袋那时已经迟钝到没法很快做出反应。他停了下来,拉了下我的衣袖,我也停在原地,他望着我微笑了一下,眼睛弯了弯,柔和得和地下那白绒绒的雪花一样,只是看着,就好像要融化了。他解下那条围巾,将我揽了过来,重新缠绕在我们两人的脖间,那围巾很长,两人围起来仍有余裕,粗软的毛线,温暖的贴在皮肤上,像是伸手放在冒着热气的火炉边。

  

    他伸出手,同我的挽在一起,风吹过来的时候,我们的头发缠绕在一起,连着那条围巾,彼此体温也像是贴在一起,我几乎忘了外面的严寒,全身上下都暖乎乎的。


    我跟着他这么走着,不知目的,不知去处,前方白雪皑皑,连着这天幕尽头,仿佛只剩下我们。


进展报告35 【4月24日】

事情有点不对劲,经过上次那件事后。


进展报告36 【4月25日】

可那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


进展报告37 【4月26日】

就这样过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进展报告38 【4月27日】


 我不该再胡思乱想了,我的大脑,不,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我,不能再靠近他!他太危险了,我根本不知道他的目的。


 或许我变成现在这样和他有直接的关系,哪怕他表现的再平静,但是仍然有些破绽。


那天我就发现他有些怪怪的,他带我去了一家医院,奇怪的是那里的人竟然都认识我。有个头发很长,瘦削阴森的男人还和我打招呼,问我的情况,好在卡卡西挡在我前面,没让我和那个人直接交谈。他和那个人寒暄了几句就拉着我走了,我和那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人露出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做出一个口型。我当时看见他笑就头皮发麻,根本没顾着想那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回忆来看,他大约说的是“来找我”。我不觉得我能和他进行什么愉快的交谈,他看起来就像是匍匐在草丛里的蛇还是别的什么冷冰冰带鳞片的动物,我向来不喜欢这种阴测测的人,他们多半是善于谎言和欺骗的阴谋家,比较起来,我更信任卡卡西,哪怕他从不多话,隐瞒了我很多事,甚至让我觉得很危险,但是我觉得他不会骗我。


卡卡西带我去了一个小房间,那里面有个大铁笼子,关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动物!我甚至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是动物,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个体型庞大的家伙安静的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它的胸腔那个部位还在微微起伏,嘴里散发出诡异的气味,它看起来和死了差不多。卡卡西看到它的时候,脸色立刻变了,他的眉毛深深的拧起来,连眼神都变得深沉而凝重,他指了下那个笼子,示意我走过去。我的身体一向比我要听他的话…我靠近那个笼子,心里有些打鼓,这个大家伙看起来比那些猛兽什么可怕多了,它的爪子伸出来都能将我贯穿,不过看起来它似乎已经没那个气力了。等我在笼子跟前站定,它缓缓睁开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那声音很像是夜晚风吹过洞穴时的啸声。


  它的眼睛很大,只有一只,上面有一圈圈的纹路,让我莫名的觉得很熟悉。它那样叫了几声,便停了下来,只是用那只独眼看着我,那里面有些浑浊的液体在打转,使它看上去很不妙。我像是突然拥有了某种怪异的能力,我感觉它在跟我对话,我们似乎是连接在一起的,甚至于它眼中那隐隐的蔑视和不甘我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的脑袋像是被电流击过,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往里面穿凿着,两个画面不停地在里面打转,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子,还有被压在石头底下的我… …


  我身上的骨头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疼,腿几乎有些支持不住了,在我感觉脚发软有下坠感的时候,一个沉稳有力的手臂扶住了我——是卡卡西。他的眼神比刚才还要凝重,在扶住我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感觉到什么,时间之类的话,我当时耳中嗡鸣作响,没有听的很清楚,但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对他撒了谎。

      

   我们走出去的时候,那个大家伙已经闭上了眼睛,它的呼吸比刚才还要微弱了。


  ——我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我期盼已久的事情终于要来了,但我不知道我究竟在等待些什么,我也没有去再去细想,因为卡卡西的那个吻扰乱了我,让我不知所措,沉迷在掀开他的面具,拨开他那层用平静掩饰的坚硬的壳,我想看看真实的他到底是怎样的,这让我万分着迷,甚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开始对他的畏惧。


   就在昨天的晚上,我们正准备睡下,他脱下上衣,露出手臂上那个像是钩状火焰的刺青,我脑袋中突然模糊的闪过什么,便问了他一句:“你杀过人吗?”


    他安静的点了点头。


    我像是有点着魔似的接着问道:“你杀过同伴吗?”


     他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的眼皮微微的抬起,我注意到他的手臂有些颤抖,脖子向下低了一些,脸隐藏在阴影里,他的声音像是鼓锤敲出的闷响,他没有看着我。


      “杀过。”


     “你后悔吗?”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里面的情感复杂到无法形容。


     “人死了,一切便已终了。”


     他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知道他原本不想这么说的,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原本到这里我本应该不再问下去,要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害怕过多的面对他,即使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拉近了很多,但是我们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可是今天,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像是有什么在催促着我,在逼迫着我。


    “如果这个世界已经到了逼迫人杀害自己同伴的地步,那么我宁可毁掉它。”


    “卡卡西,你的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为什么要去面对一个这样的世界…混乱无序,相互倾轧,残忍肮——”


   “够了!带土。”


   他从未用这么大的声音和我说过话,他站起身来,眼睛变得冷酷而危险,那神情莫名的让我感到安心,好像这样才应该是真正的他。


——他不该在我面前掩饰什么。


——他不该骗我。


——不,他不会骗我。


他是卡卡西。

 

我的身体突然像卸了劲一样,刚才那股狂热,接近疯狂的感觉退潮般的涌下去了,我怔怔的看着俯视着我的卡卡西,突然不知所措。


他的眼神如此的冷淡,但是却饱含着同情和怜悯,十分矛盾的杂糅在一起。在那一瞬间,我感到我似乎接近真相的那一部分。


他就是如此看待我的, 他怜悯我,他提防我。


而我终于也确确实实的明白了,他之所以搬来和我一起睡,并不是出于别的我所想象那种,甚至那天的吻或许也是他刻意为之的。


他是为了监视我。


他是在试探我。


我却直到现在才想明白。


我想我该远远的躲开他了,他太危险了。


   

进展报告39 【5月2日】


我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从大蛇丸这里。


在大概两个小时之前,他坐在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抚摸着松木桌子上的一只蜥蜴标本,用他那蛇类般的金色竖瞳打量着我,眼神像是打量猎物或者实验品那样的兴趣盎然。他并不意外我的拜访,我还未开口,他便请邀请我进到他的办公室,那里两杯刚泡好的茶正冒着热气。


“带土君来找我,想问关于卡卡西的事情,还是关于你自身呢?”他开门见山道,手指绕着鬓边的长发,青白的嘴唇露出的笑容有些不可捉摸。


虽然他表现的礼貌而温文,但是我仍对他抱有极强的警惕,我知道他是想从我这里获得些什么才让我来找他。


“你对我的过去了解多少?”


他的舌头在下唇那打了转,慈爱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孩子:“全部。”


“我要做些什么你才愿意告诉我。”我平静的目视着他,虽然我并不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一下下地摸着那个干燥的蜥蜴硬皱的表皮,像是获得了极大的快乐一般陈述道:“不用你做任何事情,我会告你所有的真相,听完后便由你做出选择,你尽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


 “为什么?”我有些怀疑,他为什么如此轻易的便告诉我,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那种无所图的好心人。


 他又露出那种阴测测的笑容,他眯着眼睛,脖子往我这伸了伸,像是一条游走的蟒蛇。


  “我是个观察者,一名科学家。”他如此解释道:“世间万物都是我研究的对象,而现在,此时此刻,我对你的人生,你的选择充满兴趣。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撒谎,因为那会影响这个美妙实验的结果。”


  他用右手敲了敲桌子的边缘,发出磕磕的响声,我的心跳随之逐渐加快,我仿佛闻到了柏油和甘松香的气味,手里握着的那个温热的白瓷茶杯也变得滚烫而沉重。


  “我们从十八年前讲起好了——”他的声音黏嗒而潮湿,带着一丝阴柔。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到听完之时我手里的那杯热茶早已变得冰凉,我循着他的话语,仿佛穿过了一漫长而漆黑的隧道,一条蜿蜒曲折的昏暗巷道,但那尽头不是苍白的曙光,而是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脸庞,埋在尘埃里。


   “所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都是假的?真正的我…在哪?”我发出的声音喑哑而干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略有些不赞同的蹙了蹙眉,交叉着双手颇为认真的看着我问道:“你认为什么才是真实?”


   “原来的世界…木叶村…忍者…还有,还有战争——”我思绪无比混乱,断断续续的说着。


    他摇了摇头,眼里露出那种近乎痴迷的微光,像是对我在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你看,在我讲完那个故事之前,你不曾怀疑过这个世界,因为这里的一切除却你上述提到的那些无关紧要的构成,它本身便如此真实而独立,这就是六道仙人的力量,或者说,十尾的力量。”


   “你创造了一个真实的世界,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生活着。”他微笑着,放在标本上手指骨节分明而苍白,那下面那只惨绿的蜥蜴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睁着那鼓着的黢黑的眼球盯着我。


    “不——这里都是假的。”我摇了摇头,坚定自己的想法:“这里的人,包括你在内,都不是原本的,如果谁想要离开,他就能离开这里,因为外面的世界,我所在的那个地方,才是现实,这里只是…只是一粒糖果那样的世界,被亮晶晶的纸包着。”


 他笑了,原本瘦削凹陷的脸颊也变得丰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和蔼的医生。


  “带土君,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了头。


“比起用谎言欺骗别人,你更擅于欺骗自己。”他慢悠悠的,像打着节拍那样的说着,声音幽远而低沉。


“什么意思。”


“糖果的世界会在撕开那层纸后就轻易的融化,而这里——”他看向窗外丛丛的山毛榉,一字字仿佛钝器砸地———


“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消失。”


直到他离开这里,我仍然处于一种迷迷蒙蒙的状态,周围尽是迷雾,而我面前却有无数的岔道,所有的指示牌都语焉不详,带着暧昧的揶揄。


 我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隔着玻璃在看另一个人搭台唱戏,但底下的观众却说上面的那个人就是我,然后恍然间,那个站在台上的就变作了我,而他站在了玻璃的后面,不发一言。我毫不知情,慌张无措,甚至连话都说不利落,只能孤零零的站在台上。而卡卡西还有那个叫琳的女孩,他们并不在底下,他们坐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俯视着我。


  当我写到这里,写到卡卡西这个名字,我感到一种随之而来的焦虑,我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必需要告诉他(不是我趁他出门偷跑出来这件事,我并不为此感到后悔)。


  是另外一件,心底突然迸发的焦急和紧迫让我握笔都有些不稳,我得想起来,那到底是什么 。


  在此之前,我要去纲手医生的办公室拿一样东西,大蛇丸已经将钥匙给了我。


   他说或许我会想看看——


    那里有卡卡西的备忘录。 


      备忘录其九      

  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了五时三刻,带土现在或许正在医院里纲手的办公室,翻看我的那些记录吧。——这与计划相差无几。


  一切都快结束了。


  在此之前,我时常会想,这个任务结束的时候,我会是怎样的心情? 等回到了现实的世界,我又该怎么去面对那个带土?(或许我并没有这个机会)我不愿意去逃避这些,我设想过很多的答案,无数次的去模拟可能的场景。这就和我的战斗方式一样,已经融入了我的意识里——耐心的观察敌人,分析局面,飞快演算一切的可能性。


  但带土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他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如今的他,虚弱到一个普通的下忍都能轻而易举的要他的性命,他躺在医院的独立病房里,肌肉萎缩到只有薄薄的一层,脸颊、胸口、背脊的皮肤都凹陷了下去,只有那口残余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我知道他求生意志并不强烈,所以放任自己的意识沉迷,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是地狱,是死亡。我无法改变他这种想法,就像他无法改变我的立场。我们彼此的人生在神无毗之桥那一战、在那个石洞崩塌的那一刻,就已经走上了岔道,我代表的或许也并非正义,但他的所作所为却是大错铸就,他得活下来赎罪,他应该活下来。


  ——我想让他活下来。


  我知道我的理由是如此的蹩脚。


  五代火影之所以让我接下这个任务,与我曾是带土的同伴无关,与我对木叶的忠心也无关,她选择我的理由只有一个,我是最想让带土活下的人,我会千方百计的设法救回他,这点她以及其他人办不到,哪怕出于局面的平衡,考虑带土死亡后的种种风险,他们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临时起杀心。


  所以…带土他会活下来,哪怕拼尽我的一切,哪怕意识在这个世界消散,我也让他在现实世界里醒来——二十年前在神无毗,他给了我他的写轮眼,并且将琳托付与我,我违背了约定,并的确亏欠于他。


  那么这一次,连着这双眼睛和命,便一并还给他。


  我们之间,恩怨纠葛早已无法理清,这里的虚虚实实也只是重复着过去的一切:我们在不合时宜之际相交,在关系和缓心意相通之时分离。


  他讲到的那个故事,我早该明白其中的意思了,他比我看的要明白。


  那就是我们的结局,戛然而止,就像骤然熄灭的蜡烛,或许你能看见那余留的烟柳,但火光不复。


  他以阿飞的人格消失之前告诉我那个离开的方法,不是为了让我带他出去,他自始至终不曾这样打算,他只是想让我活着离开,可笑的是在这方面,我们总是出奇的一致。


  他累了,他想斩断与这世界与我的联系,所以他提前剧透给我他的故事,他是森林里注定被消灭的坏蛋,而我是不知疲惫的旅行者。


  可这次他错了,我没法这样无止境的行走下去了,或许我也想在森林里歇歇脚,或许我也想被安静的埋葬在那片土地里。

 

         因为… …

 

        看看我这一生,还剩下什么?


  进展报告40【5月3日】


  他显然没料到我就这样回来了,没有生气、愤怒,没有如他所愿的想杀了他。我甚至还去便利店买了些牛奶和蔬菜,这样我们下一餐还有得吃。当我这样拎着购物袋,按响门铃,让他接一下手中的东西时候,他久久没有动静。我表现的就像我真的只是出门买了一趟菜,我还冲他笑了下,拍了下他的肩膀。


  这些天的相处,我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我毫不怀疑如果现在给他换一身黑西装,胸口别上一朵白花,那么见到他的人都会以为这个男人一定是沉浸失去亲人,亦或是心爱之人的巨大痛苦之中,他的表情比参加葬礼还要严肃。


  “带土——”他话中包含着试探,欲言又止,显然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


  “怎么了?”我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柜子上,回过头看着他,他比我个头要高一些,但此刻,我却仿佛从上俯视一般,能清楚看到他不确定的眼神,微动的眼睫,以及眼睛中那少许的波澜。


  “你…”他在犹豫,他在与我短暂的对视后就移开了视线,我看到他握成拳状的手紧了紧。


  “你刚才出去了。”


  “嗯。”


  “去买菜?”


  “对。”


  “…你离开了三个小时。”


  “所以呢?”


  “买菜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你去哪了?”


  他的面色又恢复一贯的冷静,像是玩狩猎游戏时精明耐心且从容不迫的猎人。


  我突然笑出声来,满意的看着他复杂的眼神。


  “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去了医院,见到了大蛇丸,听完了关于我的故事。”


  “然后看了那些你所谓的备忘录——那些讲述你步步为营的接近我,故意让我失去记忆,并且企图害死我,和我那个身在疗养院的心爱女孩的计划?”


  我慢慢靠近他,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近到足以让他听到我呼吸声的距离,斩钉截铁的道:


  “那上面写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感到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硬了,如果贴近他心口的位置,或许能听到那瞬间混乱加快的心跳声。


  他向来擅长掩饰自己的内心,但此刻却暴露无遗,因为他连推开我都做不到,我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你不认为我在骗你?”


  “你一直在骗我。”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些东西,你应该知道,能从这里出去的只有一个人,谁都想活下去不是吗?”


  “但不包括你——”我停顿了下:“或许也不包括我。”


  “我想活下去,哪怕杀死你和琳,背叛所有人也无所谓,我可不想一辈子被圈在这里。”他语气冰冷,表情到位,说得恐怕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我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他总是这样,时刻绷紧神经,哪怕片刻的放松,也是在他确定周围环境完全在他控制之下。


  可现在不是了。


  “卡卡西,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我一定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我这样问道。


  他沉默了很久。


  “你是不是认为我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只有十几岁的心智就能任你摆布了?”我替他回答道。


  他的表情变了,眼神瞬间变得敏锐:“你恢复记忆了,还是说——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


  “要是装的你能看不出来?这几天我是真的不记得你,还有以前的一切。”


  他显然已经明白了,眉头深深的皱起,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所以你现在…是谁?”


  我有些失望,他仍然如此看待我,将我区分开来。


  “你不问问你到底哪里出错了?”


  “问了也无益于当下。”他言简意赅道。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就是过于传统和老派作风,正确不正确,有意义无意义,从竹筒的这边一定能看到竹筒另一边?——当我胡说八道,不过卡卡西,你的做法到底还是太直接了,就像你的为人一样,还记得你一次在战场上使用雷切吗?”


  他沉默不语。


  “那是个还未完成的术,但你却固执的使用它,因为你相信靠这招能够一举击溃敌人。哪怕后来你改变了许多,谨小慎微,注重战术。但有一点你却始终没变过,只要你相信什么,你就会深信不疑,并且义无反顾。”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我们好久没有轻松的喝喝茶,聊聊往事不是吗?”我顿觉感慨和沧桑:“我们这个年龄,不都在缅怀过去。”


  我走到沙发那里,让身体陷进柔软的海绵垫上,见他还站在原地,便冲他招了招手,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一言不发的走了过来。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想让我活着。”我直截了当的说道,现在已经不需要掩饰什么了,我们彼此都身心疲惫。


  “但你不想。”他同样直接。


  他总是这么固执,相信一切他所相信的。


  我摇了摇头:“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的眼神流露出一丝不安,语气也些不稳:“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的脸,坚毅稳重,带着股凛然的傲气,这么多年过去,即使性格收敛了许多,也仍能看到他少年时候的影子,不再锋芒毕露,但是正如刀剑入鞘,剑意仍在,不减分毫。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我写的那些东西不正是留给你的吗?”我指的是我正在写的进展报告,我没在里面撒过谎,这里面有我的一切。“你应该都看过了。”


  他突然打断了我接下来想说的话,他很少这样做。


  “有时候,我分辨不清你的意图,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真正的想法,还有你所谓的…”他在这里停顿了很久,才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出那个词:“爱。”


  我们彼此都陷入沉默,我们这间的关系是如此纷繁复杂,层层叠叠紧密缠绕,或许他不这样觉得,但我始终认为,我们并非背道而驰,我们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就像我们的眼睛一样。


  整个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钟摆滴答滴答的声音。


  外面已是昏暗而寂静,月亮的光芒,灯的柔光混合在一起,时间慢慢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开口说话的时候,喉咙已是干涩而刺痛。


  “我只剩下你了。”


  声音不大,但是却能清楚的传入他的耳中,我知道他听懂了。


  “你也同样。”我这样说着,望着他,眼神中包含着怜悯:“所以你舍不得我死。”


       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否认,当然也不会赞同。我了解他,他还没坦白到这个份上。


  我注意到他的脊背挺得很直,从衣袖中露出的手腕能看见明显的青筋,显然他将手攥的很紧。


  “你是怎么恢复记忆的,没可能这么快。”他终于说话了,但是对于刚才的问题避而不谈。我很乐于这样猜测,他不想让自己的内心被扰乱,他试图重新掌握局面。


  “的确不可能,如果只靠我一个人的话。”


  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是大蛇丸?”


  “他为什么帮你?”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你难道真以为他和你达成了协议就会站在你这边?”


  “不是和我,是和木叶。”他纠正道。


  “谁都好,总之,他帮我的理由和帮你们的理由是一样的。”我表现得十分耐心,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我很想和他放松的交流,毕竟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他只是在观察而已,他可以随时改变他的立场,为了那谁知道是什么的真理。从某个角度看,他没有立场,帮助我,也只是想看看我在这种困境下的选择,就像我们小时候剥开蝴蝶的茧,或者是剪掉蚊子的腿。”


  “… …我小时候没有干过这种事。”他认真的看着我道。


  他总是在这种时候一本正经,我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他对我的身体进行了长期的研究,你还记得那个手术吗?那的确起了作用,否则只靠你的话,我的记忆没有那么快就被唤醒。”


  “当然,他不可能再对我进行一次手术。不过他毕竟是大蛇丸,他发现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卡卡西目光有一丝闪烁。


  “在我这里。”我指指自己的脑袋,缓缓道:“插入了一根细小的查克拉针,用仪器是无法检测出来的,这是用阴阳遁制造的,在我死亡后也不会消失,它持续的释放能量,使我的记忆混乱。”


  他的表情变得凝重,正视着我道:“和佩恩身上的东西一样?我记得那是查克拉的接收器,而且只有轮回眼才能控制,你现在——应该失去了那种力量才对。”


  “但是宇智波斑没有。”我平静的道。


  “他已经死了。”卡卡西皱眉。


  “那这里的他又是什么?幽灵?”我反问。


  “这里只是你的意识世——”他怔了怔,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震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十尾是创世之神,力量无边无际,它本来便是世界能量的本体,这个世界也是依托它的能量而形成,并以我的意识为形体,只要十尾和我不死,那么这个世界将会永恒存在,就和我们的世界一样。”


  他脸上的冷静终于卸下了,他看着我,脸上比外面的冰霜还要白,像是被冻了一夜一般,他的嘴唇有些发颤,我知道他不是害怕,他只是想到一种可能性——我即将告诉他的那种。


  “你是说,十尾也会死。”他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焦虑和担忧,在那一刹那,我有些想拥抱他。


  “如果十尾死了,现实世界会怎样?”他如此的急迫,除了发现我真实身份的那一天,我从未见他如此的失态。


  “就像植物离开了阳光和土壤,你觉得会怎样?”


  我又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看了看他,他的心果然乱了。


  “你有办法。”他紧紧的看着我,语气没有犹疑。


  “标准答案。”我开了玩笑,但是他没有笑。


  他只是看着我,无比的专注,他的声音缓慢低沉而有力,像是要嵌进我的心里:“带土,我相信你的话。”


  我同样注视着他,他专注的看着我的眼神总是让我难以移开视线。


  “十尾它…怎么了?身为人柱力的你,应该比所有人都了解。”


  在他的目光下,我点了点头:“我的确很了解,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现在就是它。”


  “木叶不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派你来的吗?”


  从他一闪而过的惊讶中,我发现他或许并不知道实情。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一旦消息泄露,将引起难以预估的恐慌,这对于刚刚恢复生命力的忍界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卡卡西是唯一一个能够执行这个任务的人,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唯独对他,我没法避而不见,没有一丝逃避的可能性。


  谁让我…


  我顿时觉得心口那有些苦涩——人无法挣脱自己的宿命,我也同样。


  我这一生,绕不开,躲不过,也忘不了他。


  “卡卡西,所以我不能离开这里。”他冲着他微笑,我记得在很久以前,他说过他不讨厌我笑起来的样子,那会让他想起小时候的我。


  他的眼睛颤动了一下,手指节有些泛白,他盯着我,像是怕我下一瞬间就消失了一样,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苦涩:“你出去的话,十尾会怎么样?”


  “我一旦在现实中醒来,那么这个世界将不复存在。”我耐心甚至温和的慢慢讲述着,我喜欢和他聊天,我珍惜这种时光。


  “十尾它撑不了多久了,这个世界是它借以安眠的地方,它将在此处长眠,积蓄能量,几万年,甚至是几十万年,永远沉睡。人类的生命过于短暂,我们无法衡量这一长度。”


  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你觉得我这样做很不合情理?我应该是最想毁灭掉那个世界的疯子对吗?”我知道他一直这么看我。


  “带土。”他又叫了我的名字,我喜欢听他喊我时的声音。


  “我从不认为你是个坏人和疯子。”他这样说着,有一丝难言的疲惫,他伸出手,缓缓的触碰到我的脸颊,在我的左眼那里停住,时间似乎走得很慢很慢,我能感受到他指尖有些冰凉的温度,还有手指上厚茧粗粝的质感。


  他像是喃喃自语,不是说给我听,而是说给自己。


  “你是宇智波带土,梦想是成为火影,但实际你很没用,总是拖后腿,爱哭又爱逞强,能力不出众却一心想保护同伴,是个吊车尾、傻瓜、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同时…”


  ——“也是一个…英雄。”


  他如此说着。


  “不再是了。”我推开他,在过去的两年里,我十分渴望了解卡卡西对我真实的想法,但现在我不想听了,我没法听下去。


  “我知道。”他看着我,脸上布满了沧桑,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了岁月的流逝……已经二十多年了啊。


  “我原本以为我能救你,我总希望你活着。”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道:“我不止一次的想,在神无毗桥,我能救下你就好。我有很多的机会,如果当时我再强一些,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敌人的行动,如果……你不推开我,那么你就能活下来——那么,我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那些石头淹没。”


  他仍然在懊悔,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微微低下了头,掩盖住自己的神情。


  此时此刻,他再无隐瞒,在我面前表露他的内心,不管我想不想听,他仍旧慢慢讲述着,像是个絮叨的中年人,而不是当年那个高傲的少年。


  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也许再过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卡卡西将会衰老成我不认识的模样,然后便是如期而至的死亡,他死后,在另一个世界,那里有老师,有琳,有他的同伴…有许许多多他认识的人。


  但不会有我。


  我们从今往后,乃至下一辈子,永世的轮回,也将不会再见。


  多么的美满啊,对他而言。


  我笑了笑,飞快的用手指捻了捻眼角。


  “卡卡西,你得离开这里。”我走在他身边坐下,我和他肩并着肩,我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这一刻的感觉如此宁静,“你的查克拉恐怕也所剩无几了,再不离开,现实中的你也会有危险。”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从他的神情中我看出,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离开这里的方法不是唯有切断你和这里的联系?”他平铺直叙道。


  “严格来说,是封闭,当这个世界完成封闭的刹那,便能将里面外来的精神体驱逐。”我斟酌着用词,“其中一种情况是,我的精神受到巨大刺激,意识不堪负载,那么这个世界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届时将会强行封闭。”


  “所以你的计划…如果成功了的话——”


  我的脑中闪过了很多的场面,并不使人愉快的那种。


  他沉默了,过了一会才问道:“斑之所以愿意告诉我,是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你的决定?”


  “要知道他比我们两个加起来岁数都大,那是个精明的老…人家。”我耸了耸肩,对此在意料之中,对于斑来说,只分与柱间有关,与柱间无关这两种人,而对于后者,他向来是抱着高高在上的戏耍态度。


  我总是斗不过他,但我现在也无意于此。


  至少在这两年里,我在花店勤奋而快活的工作,这让我或多或少的感受到自己些微的价值。


  他眼神是我描述不出的复杂,他似乎有很多的话想对我说,但屡次欲言又止,直到最后,我听见他说:“你会怎么样?”


  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但仍然固执的问出来。


  我终于顺遂自己的内心,轻轻的拥住了他,他也缓缓的伸出了手,回抱了我。我们的额头相抵,紧密的贴合着。我们像是兄弟那样拥抱着,我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不会怎样…只是睡着了而已。”


  他收紧了手臂,我靠在他的身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踏在棉花和柔软的泥土之上,我闭上了眼睛,听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写到这里,我将不得不遗憾的停笔,如果有可能,我想一直将这报告写下去,写完我们的一生,但如无意外,这将是我最后的一篇进展报告了,我很想将这一天所有的细节都记录下来,这是我唯一能留给卡卡西的东西——我最真实的记忆和感受。


  我想,现在我可以回答他一开始问我的那个问题。


  什么是爱?


  于我来说,大概是二十年前我让他替我好好看这个世界的嘱托。


  也大概就是现在,我写下这行字时的心情——


  “卡卡西,珍重,勿念。”

                                                                           宇智波 带土    

    

  备忘录其十

    我整理好他的每一份进展报告,将其中一些纸那皱起的边角抻平对齐,那叠纸并不厚,我拿在手里却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这是他第二次送给我东西,作为收礼人,我理应妥善保管。我不知道在没有人维护的情况下,这栋旧式楼房,还有那看起来质量并不太好的纸张能存放多久。出于这一顾虑,我将这沓报告整理并订起,和我们的棋盘放在了一起,这棋盘是他亲自买回来的,我想他大约是很喜欢的。我与他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这两年,我或许能够通过一些小的细节和举动判断他当时的心情或者想法,但是却摸不准他的喜好,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情绪都变化无常,想要弄清楚他真正的喜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如果我们的相处能够在稍微延长一点,十年或者二十年,当我们都老了的时候,我会更为了解他——但这似乎有些奢侈,毕竟我们都是时日无多的人,便是不置于这一境地,作为忍者,得善终者也少之又少。


  就像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一样,我们都循着命运既定的轨迹一步步走,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只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因为在大多数时候,死亡无法预见、无法改变,就像时间的定点,注定要发生。所以在后来,哪怕我仍然不赞同带土关于月之眼的构想,但我却是有些理解了,他总想塑造一个理性化的、没有矛盾的和乐世界,人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所有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没有对于未来的惴惴不安、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死亡的不幸…这确实很显得美好而诱人,但是却虚幻而不切实际。


  我与他的人生轨迹虽大相径庭,但有一点却是相通的,我们都经历了如此之多的变故,以及太过于频繁而短促的死亡,只是我逐渐适应并安于这世界的规则,而他却试图去改变。换一个角度来思考的话,他大概自始至终都怀揣着伟大的梦想,就像小时候,实力不济能力平平便立志要当火影。可是他总是差那么一步,在日后我也没有避讳的和他说过,这大概就是他的宿命。


  就像他下棋一样,无论开局多么气势冲天、信心勃勃,也总是赢少输多,而那寥寥几次的得胜也只是几目罢了,可他仍然乐此不疲——固执而单纯,一旦认定什么便不再改变了,和他的感情一样,哪怕藏着掖着,也能通过他的眼神感受到。在这一点上, 我做得比他要好。


  而这一次,他又是果断而决绝,不容人置喙,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对了,是他送给我他的写轮眼。我替他保管了十八年,如果不是后来的变故,我或许会替他保管一生。而这次他又将一切托付于我,让我珍重并好好活着,可人总有倦怠的时候,我已经没法保证下一个十八年,或者我接下来的人生了。


  所以我只能礼貌的拒绝那份报告最后的那行字。


  前面曾写到,如果再给我们多一些时间,或许我们会更加了解对方,所以,如果他更了解我的话,便会知道我面对这一局面时候的选择。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回禀火影,结束此次任务。然后到医院里替他摘下呼吸机,盖上白布。然后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我正常的生活,在余生之中,不时的为他上上坟,对着墓碑聊聊天。


  换做两年前的我,或许真会如他所愿,这样去做。


  但他为什么会以为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我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未免太高看我了,我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克己奉公、坚韧卓绝的忍者,如果我是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冷静。


  我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耐心地将屋子打扫一遍,然后订上他那些字迹潦草的报告、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因为我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那些是可以预见、可以安排的,所以不慌不忙。就像他昨天能够冷静的与我交谈,并在后来用写轮眼让我陷入幻觉,是因为他给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他的结局,所以能这样的有条不紊。


  不过,有一点或许是他始料未及的,那就是,我从没有想过要一个人离开这里,我很早就已经估算过这个任务的成功率,失败的后果也不是没有想过。而在任何一种方案里,没有哪一种是选择抛下他。


  我固然不会为了他改变立场,但是我能够选择我的死亡,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我不会让他一个人。他这一生颠沛流离,经历的苦难不比任何人少,所以即便他罪大恶极,即便他命该如此,即便这宿命无法挣脱。至少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我不想让他过于孤独。听说人在临死之前,会感到寒冷,那么两个人一起的话,也许能够暖和一些。


  你说对不对,带土?


  这个答案,等我与你再见面的时候,你来告诉我,这次不需要写下来,要知道你的字并不好看,我想听你说出来。


  这份记录就记到这里了,如果木叶安排在此的其他人看到我留下的信笺,应该会将此封记录带回。


  所以火影大人,如您能已看到这篇手稿,请理解我的决定,或许这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我遵循内心做出的选择。必要的时候可以将真相告诉我那三个可爱的徒弟,我没能教给他们更多的东西,只能留给他们几句话,请代为转达:未来虽然变数颇多,并将面临无数的艰难险阻,但就像我们上第一堂课一样,只要信任同伴,相信彼此的力量,便能抢到那个铃铛。


  最后,如若可以,请将我和带土安葬在一起,无需立碑,寻后山能看到木叶村的一处即可。


  ——至此,我已了无遗憾。


       


                                   六代目火影手札                                                                                                    

  今天,和佐助还有小樱一起去后山,给那座合墓周围修剪了一下野草,我照例给烧了一本亲热天堂,然后讲述了一下村子的近况,佐助说我越来越唠叨了,可是我又不像他,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而且我记得老师他当年上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小樱敲了我脑袋一下,让我不要突然提到这么伤感的话题。


  但我不觉得伤感,因为老师并没有真正的离开我们,或许我能够乐观的期待一下,没准几十年后他就回来了呢!


  说起来,这已经是我当上火影的第五年了,按照档案的十年解密规则,我有权查看老师包括暗部时期的所有档案和手稿,不过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该知道的事情,纲手婆婆并没有隐瞒我们。


  一开始我就知道,卡卡西老师接受的是一个很困难的任务,具体有多困难呢,我不会形容,大概就是如果一乐拉面关门后,想再吃到那的大碗叉烧一样。


  我一直都清楚带土的情况,他住在木叶医院里,没有意识,没法唤醒,连翻身都要别人帮助,日常的清洗和护理都是卡卡西老师在做,其实这些事情交给医院的护工也可以,但是老师却一直亲力亲为,他说就当是积累生活经验,连我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过敷衍了。我以前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卡卡西老师要对带土这么执着,这个问题当年佐助也问过我,但是我觉得我们的情况不太一样。 直到有一天,我路过病房,并没有立刻推门进去,那时候正好是中午,病房的门微微敞开,我站在外面,看见老师正在床边,弯着腰,他的手上拿着一根蘸湿的棉签,正一点点的替带土润湿干裂的嘴唇,外面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柔柔的散在他们的身上,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我看见卡卡西老师凝视着带土的眼神,很温暖,好像对方并没有这样无知无觉的躺着,我看着他那小心而温柔的动作,觉得他将带土视为兄弟一样亲密的存在,这种感觉和我对佐助是一样的。


  那时候,我回想起卡卡西老师曾经对我们说过的那番话,他说,他最好的朋友被刻在了慰灵碑上,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极为平静的,但和我看到的此刻他看着带土的眼神比较起来,却完全不同,和他看别人的眼神也不同,那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悲伤,也许压抑久了就变成了平静。


  所以他接下那个任务我觉得理所当然,他想让带土活下来。


  在临行前,他请我们吃了一乐拉面,我吃了好几大碗,想让他肉痛一下,但那天,他却很爽快,还拍着我的头,让我多吃点,他那份却只吃了一小口,期间,他一直望着我们,用小樱的话来形容,就是…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他告诉我们,他或许有很长的时间没法与我们见面,因为这次任务要将全部的查克拉都连接到带土的精神世界里。他嘱咐了我们几句,和当年带我们时候的语气一模一样,开始有一丝的漫不经心,但最后却是严肃而正经,我知道他在担心我们。但说实话,我更担心他,因为进入别人的精神世界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而且一旦在查克拉消耗完之前还没有返回,那么,现实世界的他也就命悬一线了。可我们的身份都是忍者,对于忍者来说,任务都是有风险的,很多都需要以命相搏。


  我问他,如果带土到最后仍然一意求死呢?


  他说,我不会让他死,我会带他回来。因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践行了这句话,因为他没有将带土带回来,甚至于他自己,也没能回来。这么多年过去,我仍然没法忘记那一天,小樱和纲手婆婆从急救室出来的时候,我记得小樱满脸的泪水,但是听不见她哭泣的声音,周围一切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声音,我只记得纲手婆婆疲惫的面容,佐助蹙起的眉头,还有凯以及好多人悲戚的模样,但我听不到声音。


  卡卡西老师安静的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上,他的旁边便是带土,两人的眼睛都安静的闭着,这两年来一直如此。但这一次,他们告诉我,老师他不会醒来了,但明明他的手还是温暖的,我摸了摸他面罩的表面,那上面还有呼吸的余热,我不愿意相信,哪怕那台心电监护仪的图像变成了一条直线,我还是固执的不愿意承认——就像他经常迟到一样,这一次,也许也是只是晚了一点回来,他只是迟到了,不是不回来了。


  小樱的眼泪滴在我的手上,很热,直到看到周围人红红的眼眶,我才恍然间发现,只有我没哭。


  那一刻,我似乎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小时候的老师,他旁边是带着护目镜的带土,两人肩并着肩,一路上说说笑笑,然后走的越来越远,地面似乎开着一朵直插云霄的花朵,我认识…那是十尾。


  等我眼睛模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时,才感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一直话滑到了脖子那里,变得冰凉,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我听见佐助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吊车尾…别哭了。”


  

        那天之后的事情我便记得不太清了,我只知道这是我第三次穿上黑色的丧服,纲手婆婆告诉我,派到那边另外几个人顺利的回来了,他们带来了卡卡西老师最后的消息,不过因为他们不是完全的精神体进驻,所以能做的非常的有限。根据他们的描述,那一天所有的冰雪都融化了,天空无比湛蓝,树木在顷刻间便长出绿叶,地上开满了不知名的花…然后,从大地的一角,拔地而起了一根藤蔓,蜿蜒而上,那上面一株巨大的花骨朵逐渐绽放,流光溢彩,像是有彩虹盛开在花心里。在场的那名感知型忍者说,那花里,有带土和老师的查克拉,而在那朵花彻底绽放之后,那个世界顿时变得无比的明彻,像是有数十个太阳一起照耀一般,随后他们的意识便被一股力向外推,直至切断了与那个世界的联系。


  而那之后,大蛇丸告诉我,带土和老师的精神体已经与十尾融为一体,他们一同陷入了沉睡。


  这个沉睡会是多久?几十年亦或是数百年?谁也说不清楚,也没人能够得知,就连大蛇丸也不知道,所以他分出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留在了那个世界,继续他的观察。


  我问他,在那个世界里,带土和老师发生了什么?


  大蛇丸只是看着我,露出有些莫测的笑容,告诉我:他们只做了一件事,找到了彼此。


  我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在往后的几年里我也一直在思考着,带土的选择、老师的选择到底是什么?究竟对不对?值不值得?


  然后,直到我成为了火影,肩负起整个村子,又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之后,我仍然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而就在很偶然的一天,一个普通的下午,我一个人走在树林间,头顶上是层层叠叠的树木的枝桠,当我走到其中一棵几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抬头往上看,发现在一根树枝之上,两只小松鼠依偎在一起,粗软毛尾巴搭在彼此身上,阳光照在它们的身上,安静而柔和。我在那里站了好久,腿都有些僵硬了,我觉得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只能先写下来,也许日后又会有不一样的看法。有些时候我们做出选择,无关对错,无关价值,甚至无关选择本身。也许,你只是找到了那个对你而言不可或缺的人,与他交付生死。


  这恐怕就是忍者的夙愿了。


  走过那片树林,我一个人站在老师和带土的合墓那里,树上的叶子被风吹下来打着卷飘落,正好落下来两片,安静的铺在湿润的泥土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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